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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個地方,地圖上沒有,但我去過......每當我熟睡時。

 

那裡很美,房子建在看的見大海的山上,房子是深褐色的小木屋,好像已經有好些年的痕跡了。

海很藍,很清澈,在山上看見遠處有艘漁船經過。

房子裡住著一位六十幾歲的老奶奶,我一到那個地方時,奶奶總會煮著香噴噴的食物迎接我。

「奶奶!」我用興奮的聲音呼喚奶奶。

「回來啦,快來吃飯今天是煮你最愛吃的鹹稀飯。」奶奶慈祥的說著。

奶奶煮的鹹稀飯雖然是在夢裡嚐的,但卻令人印象深刻,有時夢醒了依然記得那幸福的滋味。

而那股味道我幾乎嚐遍了整個城市的鹹稀飯也找不到。 我高興的抱著奶奶,奶奶的身體很溫暖。

「奶奶,一起吃吧。」 奶奶輕輕的點著頭。 我像餓了好幾天的狼,一口氣就將碗裡的白米吃的一粒不剩。

「喜歡就多吃些,吃胖一點,太瘦了。」奶奶笑著說。

她的眼睛瞇成一條線,眼角還帶些皺紋。 此刻我覺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,希望這場夢別太快醒來。

還記得第一次來到這裡的那天...... 那天,剛從公司下班,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,我累到連洗澡的力氣也沒有,一回到家就倒在客廳的沙發上沉沉地睡去。

剛開始我站在森林裡,那裡只有一條窄小的石子路,我不安的往那條小路前進,走了大約五分鐘後天空瞬間變調了,兩三滴雨水打在我的頭頂,接著,嘩啦啦——雨勢漸漸失去控制,它們肆無忌憚的喧囂。

我無奈的往前直奔,終於看見一間亮著燈火的小木屋,我大聲喊著:「有人在嗎?」過了幾秒後門緩慢的被人推開,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奶奶。 老奶奶瞪大雙眼看著被淋成落湯雞的我,她突然進了屋子慌忙地東翻西找。 我則傻楞楞的站在門外,想著一個老奶奶住在深山裡,該不會是什麼萬年老女巫吧。 我站在門外胡思亂想,老奶奶不知何時又出現在我眼前,我嚇到身體不自覺抖了一下。

「披著吧!等等沖個熱水澡別感冒了。」她將一件土黃色的浴巾遞給我,並朝我揮一揮手要我進屋裡坐坐。

胡思亂想停止了,她絕對不是萬年老巫婆,她絕對只是個慈祥的老奶奶。

我走進屋裡,屋裡的燈火有一種暖和的感覺,橘黃色的燈光、淺褐色的桌椅空氣中圍繞著『溫馨』的氣氛。

老奶奶走進廚房,她熟練的切著手中的食材,從遠處看黃黃的一塊,我看不清楚那是什麼。

「浴室往右轉就會看到了你先去沖澡,我等等把衣服放在門口。」老奶奶說著。

「嗯......好。」我有點尷尬的回答。 浴室裡,白色的瓷磚,乾濕分離,一支牙刷擺在漱口杯中,洗面乳和牙膏擺放的方式不太一樣,我心想應該是怕拿錯吧。 蓮蓬頭的熱水很舒服,水柱也很強,跟都市裡租屋七千多塊的小套房比實在差很多。

我將腳擦乾後走到門前開了一個小縫,門外放著一套衣服,換上後意外的合身,看起來不是奶奶的衣服。

衣服很簡約,上衣粉白條紋相間,褲子則是寬鬆的軟牛仔。

我推開浴室大門,往客廳的方向走,老奶奶坐在椅子上。

「把它喝了。」老奶奶手指著一杯熱茶。

我喝了一口,好辣! 「這是什麼?」我疑惑的望著老奶奶。

「生薑茶」老奶奶看著我的臉笑著說。

我從小一直都不喜歡薑的味道。 老奶奶像是看出來我不喜歡薑了,她說「薑對身體好,你剛剛淋到雨喝完才不容易感冒。」 我膽怯的看一眼手上的茶,為了不要感冒,我一口氣就把它喝完了。

喝完後我的表情全揪在一起,老奶奶見狀之後笑得好開心好開心。

奶奶的笑聲感染了我,我也跟著笑了起來。

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,畫面忽然淡了,我好像還聽得見老奶奶的歡笑聲......。

醒來後我望著白白淨淨的天花板,緩緩的挪起身子,拿起放在一旁的智慧型手機。

 

凌晨2:15

 

看完時間後將手機放回原位,就走到浴室沖澡了。

望著死白的磁磚沖著澡,不禁想起剛剛在夢境裡沖澡時的畫面。

套房的水柱洗起來果真很小呢......。 不知道奶奶她現在在做什麼。

唉呀,我在想什麼那不過是場夢。 這就是我第一次來到這裡的場景,那時完全不知道,之後的每個晚上,慈祥的老奶奶總會出現在我的夢裡,漸漸成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。

「要不要陪我去漁市場?」奶奶笑著說。

「好啊!」我興奮的狂點頭。

第二次遇見奶奶時,我問了那件衣服的由來。

「上次那件衣服?」我小心翼翼的問。

「那是我孫女的。」奶奶答。

「您孫女的?那怎麼沒看到......」

「她出去旅行了,一場永遠不會結束的旅行。」

「抱歉......」

奶奶依然微笑著,但眼神有些許黯淡。

她後來說,她的孫女叫詩旻,有著美麗的名字,但後來詩旻十二歲時和爸爸一起出國,就再也沒回來了。

他們父女倆一起到美國,某一天詩旻和爸爸到樂園玩的時候,詩旻走失了,雖然當下有報案人還是找不到。

 

詩旻失蹤了......。

 

「奶奶,你想買什麼?」

「看今天最新鮮的魚貨是什麼囉!」

奶奶很高興的說。

熱鬧的市場,高亢的叫賣聲。

其中一人抓著一尾活蹦亂跳的鯽魚,來買喔~來買喔~最新鮮最便宜的都在這喔~

奶奶指了兩尾鯽魚。

「奶奶,買鯽魚要煮什麼?」我看著奶奶。

奶奶想了想後說:「蔥燒鯽魚好不好?」

「好!好!好!」我高興極了。

可惜,夢很快就醒了,我還來不及嚐奶奶煮的蔥燒鯽魚。

早上7:30 我往家附近轉角新開的泓X漢堡,隨便點了些東西就去上班了。

 

「嵐,早安!」 「嵐,今天要開會哦。」

「早安!」「好,我知道了。」

 

「今天會有新的組長來帶企劃一組,我要去過退休生活啦。」新組長新氣象,你們也不能忘記我教的啊!

「展興組長,珍重再見!謝謝指教!」企劃一組的員工齊聲高喊。

展興組長比了『停』的手勢。

「新組長來了,拍手!」展興組長說。

高跟鞋的踏步聲從會議室外慢慢靠近。

一名年輕女性出現在大家面前,她有著一雙白皙的逆天長腿,雙頰微微紅潤,頭髮及肩。 「大家好,我是Nasha」新組長對企劃一組的同仁打招呼。

「天啊!根本是從二次元來的,好美哇!」坐在我右邊的柏哥看著Nasha說。

「長得…那麼不科學,說不定有整。」坐在我左邊的是我在公司最好的同事李弦穎。

「別說沒根據的話,小心新官上任三把火。」我對弦穎說。

會議交接完就散會了,許多人跑去和展興組長道別,展興組長現在給我的感覺像是:他一旦踏出公司的大門,就再也不會回來了。 但奇怪的是我並沒有去和展興組長道別,我反而往組長辦公室那端走。

組長辦公室裡坐著瘦瘦高高的女性,我走向前,其實我不知道要說什麼,只是有種感覺,那股感覺帶我來找新組長。

「你好,我是企劃一組的蔣嵐嵐。」我有點後悔這樣說,根本是廢話。

「這我知道,什麼事嗎?」Nasha用她的大眼睛看這我。

「其實沒什麼事,很抱歉打擾組長了。」我微微的鞠躬。

「組長?你這樣稱呼我好生疏,我還以為你是要來恭賀我回國了。」Nasha的語氣像懷疑中參雜些玩笑話的感覺。

我把腰挺直不解的看向Nasha,我下意識的說出「什麼?」 我不明白。

我和組長不是第一次見面嗎?怎麼組長說的像認識很久的朋友呢?

「原來是真的,你全忘了。」Nasha看著我呆滯的表情後,小聲的脫口而出。 Nasha的眼神突然變得失落。

「非常抱歉,打擾你工作了。」雖然還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,但我覺得不應該繼續待在這裡。

我不等Nasha說話,直接『逃離』辦公室。

「發生什麼事情?嵐你看起來很慌張。」弦穎憂心的望著我。

「我想請假,組長如果有交代事情傳LINE和我說吧。」我眼睛閉著手揉著太陽穴。

「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,早點回去休息吧。」

「不好意思,麻煩你了。」

回到家後…… 『你全忘了』這句話在腦海迴盪。

什麼意思?

忽然腦海閃過一個畫面。純白色的天花板,有個女人看著我。她說:醒來了,快叫醫生!她看起來既興奮又慌忙。

我在套房東翻翻西找找,一定會有一樣東西能讓我知道忘了什麼。

 

什麼都沒有。

 

正打算離開被我翻得亂七八糟的房間時,不小心撞到一個鞋盒。 『時光隧道』鞋盒的上面大大的寫著。

我緩慢地將它開啟,彷彿是潘朵拉在偷瞧未知的寶盒般。

裡面放著許多照片,照片裡的人物都好年輕。

還放著電影票根、舊書籤和一些糖果的包裝紙。

我盯著第一張相片許久。發現那是我和新組長的合照。

彼此互搭肩膀,Nasha高我一顆頭,畫面看起來很滑稽。

我和Nasha是好友。 我打開我的手機,翻找手機裡的電話簿裡面沒有Nasha這個名字。

其實之前都沒有翻看電話簿的習慣,會撥的電話號碼都記下來了,所以沒必要翻電話簿,覺得浪費時間。

現在翻才發現裡面的名字都好陌生。

我滑著突然瞄到一個名字。 『邱詩旻』是巧合嗎? 我按下撥出鍵。

嘟——嘟——「喂,嵐嵐你還好嗎?聽你隔壁的那個女生說你不舒服……」 我隔壁的女生,是李弦穎。

「你是邱詩旻嗎?」 電話那端停頓了一下。

「是,我是。」

「你是Nasha嗎?」我很緊張還有些激動,好像遺失的拼圖即將被尋得。

「是,我是。」

「打擾了。」

嗶——嗶——

我繼續翻鞋盒裡的照片,翻著翻著看見其中一張,我哭了。

記憶的拼圖,完成了。

照片裡,是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和老奶奶的合照。

那張合照讓我想起好久以前發生的事,它是一切的開端。

我的老家住在鄉下,在老家時常和鄰居的孩子一起玩,一起探險。

有次常常和我一起玩的小男孩說要去後山探險,小時候的我天不怕地不怕於是就答應他的邀約。

那次的探險我卻迷路了,看到有路就走,走著走著就走到一戶沒有掛門牌,沒有信箱的小木屋。 就這樣和老奶奶相遇。

 

「披著吧!等等沖個熱水澡別感冒了。」

 

晚餐奶奶煮鹹稀飯請我吃,吃完之後奶奶說要帶我回家,回家的路上我問奶奶:以後還可以來找你嗎?

奶奶回了一聲:好!

 

眼淚流著流著就睡著了,夢重新上演。

第一次來到這裡的場景,是個下滂沱大雨的晚上,我遇見老奶奶,奶奶讓我進去屋中,我走進屋裡之後,發現身後有個小女孩,她也跟進屋子。那女孩是十二歲的我。

沖完澡後,奶奶給了我一杯生薑茶,我用痛苦的表情喝著薑茶,在一旁的小女孩也用著同樣的表情看著那杯薑茶,最後她只說了一句『太辣了,不喜歡。』

接著場景跳到好多年後,小女孩離開了。 「奶奶教我煮蔥燒鯽魚好不好,全世界就奶奶煮的最好吃。」我邊吃邊說。

「你這個小馬屁精,要學就認真學!」奶奶點點我的額頭無奈地說道。

我用力的點點頭。

「對了!奶奶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?」

「可以。」

「您的孫女姓邱嗎?今年是不是19歲?」我的表情很認真。

「對,發生什麼事難道找到了嗎?」 第一次看奶奶這麼慌張。

「可能找到了。」

奶奶的表情好像比之前遇見她時還高興。

後來我開著車準備回小套房。

回去的途中,經過一個彎道,一轉過去,前方有輛卡車朝我衝撞,那輛車像沒事一樣歪歪斜斜地持續亂晃駛離那被撞凹的我的車子。

接下來的場景是醫院,醫院旁有個人她一直陪我,是詩旻。

她好像一直在講話,但我沒聽懂。

「你,是誰?」我冷淡的說了一句,打斷那女人的話。

她開始哭,而我則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望著她。

她的哭聲持續著,這場夢就醒來了。

一醒過來,我立刻拿包包和外套跑去公司找詩旻。

「詩旻。」我氣喘吁吁的出現在她眼前。

「嵐嵐!」她的眼睛睜的大大地。

「我有件事要和你說,我全想起來了,那麼多年你一直都在找奶奶吧?我知道奶奶在哪裡……」我還沒說完,詩旻早已淚眼汪汪的抱緊我。

「謝謝。」她說。

「我已經找到奶奶了,在五天前。」詩旻改抓著我的手。

她突然緊握我的手,有一些痛。

「奶奶去天堂當天使了……」詩旻哭了,沒有半點聲音,我看著她的眼淚劃過臉頰。

如果當時立刻打電話給詩旻就好了。

如果沒出車禍就可以帶詩旻去找奶奶。

如果……如果我都有做到是否就不會有遺憾了。

「對不起……如果……如果我……」我的話說到一半,詩旻接著說:「沒關係!奶奶離開的模樣很安詳,要不是你代替我陪在奶奶身旁我無法想像她一個人會多孤寂。所以別說對不起,你已經幫我和奶奶很多了。」詩旻抹去臉上的淚,用力的擠出笑容。

 

我們互相抱著彼此,安安靜靜地在辦公室裡沉默的痛哭。

 

隔天早晨,我們一起去奶奶住的小木屋,小木屋外雜草叢生,一兩隻蜥蜴攀爬在木屋的牆壁。

詩旻走向大門,她從包包拿出鑰匙。她先走進屋內,稍微停頓幾秒,她轉過頭問我「奶奶在屋子裡都在做什麼?」

「奶奶喜歡坐在這張竹藤編的椅子上,一個人時會閉上眼睛聆聽大自然的聲音,她曾說:『仔細聽就會聽見鳥的對話、山的旋律。』,偶爾會用黑膠唱片聽歌。」
「聽起來真的很幸福呢!」

 

「我想把這裡整理一下,放假時就到這裡住。」詩旻說。

「因為我想住在奶奶住過的地方,感覺這裡還殘留奶奶身上的氣味,就像當年好小好小時奶奶將我抱在懷中的味道,這裡離奶奶好近,不像美國,那裡太遠了……。」

 

奶奶我回來了,回到你身邊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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